对我等热爱艺术的人们来说，艺术是幸福的源泉，它能给人带来了沁入神经里的满足，充满力量的悲伤，深刻到骨头里的思考……让我在艺术与一万块巧克力中选择，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。但如果把这个选择放在五岁的孩子面前，她八成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。

 

    所以，我总会下意识地避免让孩子这样去选择，因为总是不太能接受她们的物质性。

 

    这一天的课，孩子们跳得特别投入，状态非常动人。下课后我一激动，把她们叫到一边说：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特别特别特别好的消息！孩子们的眼睛刷的就亮了，我拉过她们的手真诚地说：我觉得你们跳得特别特别特别好！那些眼睛里的小灯飘忽了一下，慢慢地暗了下去。其中一个孩子小声说：你不是要给我们Cursey（芭蕾中的行礼）么？她是想说要sticker， 也许因为还没从跳舞的状态中出来，有些恍惚，说成了Cursey。

 

    我忽然想挑战一下这种物质性，告诉她们只能在Sticker和“我觉得她们跳得特别好”这两件东西中选一件，她们如果选了Sticker，我就只能把“跳得特别特别特别好”这句话收回来。孩子们开始犹豫，其中一个低声说：那我不要Sticker了，要别的（她之所以说别的，大约是因为不太明白“一句话”，也可以变成供选择的东西）。接着，另外一个非常确定地说：我也要别的！选完之后，她们转身找妈妈的速度比平常慢，明显在想些什么。第一个不要Sticker的孩子看到妈妈之后，跳起来蹦到妈妈怀里大声说：妈妈我今天跳得特别特别特别好……

 

    第一个提出要Sticker的孩子，这时很明确地告诉我说：我要Sticker。 我说：你确定么？那样的话你就没有“跳得特别特别特别好”这句话了，她点头，坚定的眼神中很快地闪过一丝飘忽。两堂课之后，我们在小办公室聊天，她依然热衷于看Sticker。 我问她到底喜欢芭蕾多还是Sticker多，她不假思索地说：当然是芭蕾了。

 

    我心中所有相关物质性的纠结就此烟消云散：物质性是人的本性，只有面对才有可能驾驭，回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。引导孩子发现这种本性，发现除了巧克力和sticker以外，还有东西能够给她带来更大的愉悦，她自然会做出选择，合适自己的选择。作为老师，我们需要做的，就是为她们的发现与思考制造事件，保留空间与时间。

 

黄昕  2013-1-8